蔡雅菁
MPhil graduate 2008

中大思想起

我與語言學結緣,在進入中文大學前的十多年就已經開始, 而我對香港及粵語的莫名好感,更是在來到東方之珠前的二十多年就已在醞釀中,然而正式成為香港中文大學語言學及現代語言系的一份子,卻還是在我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中大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她開闊寬敞的校地,予人心曠神怡的舒暢。在台北就讀師範大學時,校園被和平東路與師大路一分為三,令我們這班領公費的師大人,不得不羨慕距離學校不到兩公里的台大,有那麼一條椰林大道和寬廣的校區,可供學子們或漫步或踩著單車徜徉其中。到了義大利念書時,甚至連原本台師大那樣小而美的校園也不可多得了,一棟棟不相鄰的校舍散布在威尼斯潟湖的大小島嶼上,每遇高水位警報響起,還得穿著及膝的膠靴狼狽的涉水趕課去。但是2005年夏天來到中文大學後,終於第一次享受到在景色宜人的偌大校園裡穿梭的喜悅,滿足了我這個熱愛知識的書呆子,對一個世界級高等學府最起碼的要求。

而語言學系給我的第一印象,則是它充滿旺盛活力的青春氛圍。我在台灣的母校師大是台灣老字號的學府了,因此我就讀的英語系也算是歷史悠久的科系,但是中大的語言學系在我入讀時,甫成立一年,因此整個學系的師生所散發的蓬勃朝氣,都令人感覺到呈現一股蓄勢待發的潛力。中大學生來源的多元化,很讓人耳目一新。同年和我一起修讀語言學哲學碩士學位的共有四個學生,不過很意外的沒有香港本地生,因此除了我一個台灣人,還有兩個大陸同學愛軍、晨潔,及一個美國同學Alissa,但漫步在中大校園中時,不難見到各種膚色的外國學生,也都選擇了這個美麗校園作為悠遊學海、探究知識的寶地。未踏上香港之前,我雖然在義大利待過四年,認識了不少歐洲和日本的交換生,但進入中大語言系後,才讓我這個吃台灣米長大、深受台獨意識洗禮的寶島姑娘,第一次有機會好好認識同文同種的大陸學生,並從與他們的交往中,首度察覺到兩岸不在少數的詞彙與發音差異,知道了「土豆」(馬鈴薯)原來不是「花生」,「老撾」原來是「寮國」,「俄國」原來在大陸讀如「鵝國」,而不是台灣的「餓國」!

台灣的大學裡雖有不少語言文學系,如法語系、德語系、日語系等,至今卻罕有以語言學為名的科系,除非是在研究所,因此基礎語言學的課程訓練,常只是附屬在那些以語言為名的學系之下,特別是中文系或英語(外語)系;但在飛行時間不到兩小時的彈丸之地香港中大,卻有這麼一個響亮的學系名字:語言學及現代語言系,光聽這名字就讓天生對各種語言充滿好奇的我不得不豎起拇指來稱讚。中大語言學系的課程設計著實琳瑯滿目:語言習得、雙語研究、手語研究、田野調查…這些在台灣要在研究生階段才有機會深入探索的課題,在中大語言系卻都是大學部就已經開設的課程內容。比起台灣,香港學生優越的英語能力讓人稱羨,但香港人對自己的母語粵語的重視,也讓許多恥於說方言的台灣人自嘆弗如,而中大語言系除了在課程裡充分體現香港一貫以來的「兩文三語」政策外,也要求學生修習第三語言,讓學生藉由語言這把鑰匙,開啟另一扇看世界的窗。

算起來在進入中大語言學系前,我雖已經接觸了八年的語言學,但在中大短短兩年的修課期間,我才真正體會到做學問該有的態度及做研究應有的堅持。對於語言不乏敏銳觀察力的我,雖然一直對許多語言現象有濃厚的興趣,也樂於比較語言間形形色色的差異,但在中大全方位的語言學課程及研究方法訓練下,我才知道怎麼用嚴謹的科學方法來分析、探索語言的奧秘,並深刻領悟到大處著眼、小處著手的治學態度,還練就了用powerpoint投影片輔助報告的口語表達技巧。首先要感謝王士元老師的推薦,讓我有機緣來到香港中文大學。顧陽老師精闢詳實的解說,讓原本對語法有些排斥的我,發現句法學其實並不枯燥;蔣平老師耐心指導我們撰寫論文摘要的訣竅,又讓同學間彼此點評給予對方中肯的建議,也培養了大家獨立思考的批判能力;葉彩燕老師生動的演示與豐富的教材,讓我們得以一窺雙語研究與語言習得領域豐碩的研究成果;還有台灣及義大利大學裡所沒有的tutorial時間,也令研究生們有了鍛鍊自己學以致用、教學相長的寶貴機會。最重要的是,李行德老師雖然不懂義大利語,卻仍在我的論文寫作上提供了許多一針見血的意見,指點了我「當局者迷」的困惑與徬徨。

香港是中西文化交會融合的國際都會,造就了她多樣化的獨特面貌。但與台灣一樣通行正體中文字的香港,一開始卻也給我不小的語言震撼,因為眼裡看著的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文字,耳畔聽著的竟是語調優美如歌、卻不知其所以然的陌生語言,那種反差彷彿是經歷了另一種McGurk effect!不過多虧了中大免費提供的粵語課程,以及語言學系課堂上不時針對粵語的討論,我對粵語的喜愛得以超越兒時瘋港劇、迷港星、咿啞哼唱粵語歌的盲目崇拜,而是真正對這個措辭典雅、聲調豐富的方言有了更深層的理解,在中大語言學系就讀的幾個年頭,讓我不僅克服了初到香港時心理上的不適應和語言上的衝擊,也從對粵語的認識更加強了自己對母語閩南語的珍視。

古人的十年寒窗,透露出為追求功名不惜徹夜苦讀的堅忍與不懈;今年中大語言系創系十周年了,這十年所代表的何嘗不是另一種堅定與執著,令所有在他的孕育下成長茁壯的系友引以為傲?祈願中大語言系能繼續培育出更多對語言研究有興趣的學子,讓更多人藉由對語言的喜愛和洞悉,拓展為對世界上不同文化的欣賞與尊重。衷心祝福語言學及現代語言系生日快樂!Bon anniversaire!Buon compleanno!